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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200多年前的中英贸易战到现在的中美贸易战
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被认为是满清耻辱历史的开始。由于此前的禁烟运动,导致英国商人受损严重,是引发战争的直接原因。不过这段历史,在英国公众眼里却是另外的看法,甚至多数普通民众并不了解这场战争,他们眼里,英国和大清存在贸易领域的冲突。
如果寻找鸦片战争的深层次原因,还要从更早的时候说起,如果把鸦片战争看作中英贸易战的极端表现形式,那么就要从鸦片战争前的200年左右说起,1600年代是中英通商的开始年份。实质易量增大还是在英国完成工业革命后。最早英国人希望把自己的工业产成品以及一些创新出来的工业品销售给大清。比如纺织品、钟表、机械产品等。康熙年间大清有4个通商口岸对外,后来到了乾隆时期,缩减到只有广州一个口岸,而且只能是通过官方指定的13家洋行,跟中国人做生意。也就是传说的广州十三行。
当英国人带着稀奇古怪的这些工业品来到大清后,指望产品热销,获取高额利润。没成想,大清已经完成全国统一大市场,小农经济为主的帝国,推崇的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文化,对工业品需求有限,能满足生存或者吃喝玩乐,基本都可以自己自足了。但商人们从中国带回去的丝绸、茶叶、瓷器等产品,在欧洲却很受欢迎,尤其是茶叶,成了欧洲社会的主流饮品。
这就出现了一个比较有意思的现象,本来英国人来中国做生意,带着满船的工业品,但后来改成从欧洲装船到大清越来越多的是白银,从中国装船越来越多的是茶叶、瓷器等产品。英中两国贸易从最开始的预期顺差变成了逆差。1775到1795的20年间,平均每年英国人要净输入大清白银100多万两。其实这个东西,对英国商人本身来说也没什么问题,从中国进口畅销的茶叶、瓷器等商品,运回英国赚取高额差价,获利丰厚。然后再带着钱到大清进货,再赚钱。如此往复。奈何从宏观来说,大英帝国似乎承受不住这种白银的净流入。毕竟茶叶可以一茬茬地长,白银的开采积累却有限,不可能像种菜一样一年又一年的浇水施肥就长出来。
长期逆差的结果就是英国白银大量流失后,国内出现了流动性短缺。也就是钱荒。经济学常识告诉我们,流动性枯竭,一定会导致经济降速,现代经济学的说法就是通货紧缩。至于通货紧缩的危害,看看当下就可以了,老百姓不花钱不消费,全存钱。那没有货币流通了,经济不动了,帝国怎么支撑。
即便遇到这么多问题,英国人最初也没有想过通过战争平衡两国之间的贸易逆差。毕竟对于这个古老的东方大国,数十倍与英国国土面积,又拥有全球最多财富,英国人还是很忌惮的。于是聪明的英国商人,开始想着如何平衡两国贸易逆差。最初英国人想着自己在非洲拥有广袤的殖民地,可以把胡椒、麻椒等香料转售给大清,从而平衡茶叶贸易的逆差。最开始这些东西确实在大清热卖,让英国人暂时获得了一定的贸易收支平衡的喘息时间。奈何大清子民太聪明了,看到香料利润如此之大,市场广阔。既然非洲可以种植,为什么同样气候的中国广大南方地区不可以,于是没多久,清朝人自己开始在南方种植胡椒、麻椒等香料作物,把英国人从非洲转售这条路直接堵死了。
不死心的英国人又开始研究满清人的服饰服装。毕竟已经完成工业革命的英国,可以用机器大生产提升效率降低成本,通过研究英国人发现大清的服装两个极端,有钱人穿绸裹缎,穷人只能穿粗布麻布。穿的是又不舒服又不暖和。虽然当时大清也有棉布棉服的生产,但是手工作坊式的生产方式,无法实现普及,为什么不把自己的纺织机同印度的优势产业,棉花种植相结合。在印度建立棉纺厂,生产棉布棉衣卖给清朝人。说干就干,很快英国人运进来的棉布棉衣得到普及。英国当时的报纸说:“如果每个中国人的衣服下摆能延长一吋,那么我们全英的织布机就可以不停地开动四十年。”然而英国人还没高兴多久,聪明的大清人又学会了,开始大面积种植棉花,甚至从英国进口纺织机,自己搞工厂,完成工业化生产。结果大清地大物博,很快棉花自给自足,棉纺业自给自足,英国人这招又失灵了。
于是一个古老的产品让英国人重视起来。早在17世纪英国人就把鸦片贩卖到了大清。当时的清朝人以为鸦片跟烟酒糖茶一样,属于普通消费品。但是看到吸食后上瘾并且逐渐贫弱的身体,朝廷的看法开始改变了,于是1725年雍正颁布禁烟令。禁止鸦片进口。当时的英国商人忙着做正规生意,并没有想着这个东西可以成为贸易主流,毕竟随着鸦片的危害显现,在国际上对鸦片这个东西,已经逐渐认可为。英国政府也不想背上贩卖的名声。多次尝试平衡两国贸易逆差未果后,英国政府面临严重的银荒,也就是通货紧缩,也不得不重新考虑如何快速平衡贸易收支的问题。
但政府又不好在官方层面下场贩卖鸦片,于是就授权商人可以经营鸦片贸易。商人们之所以推动英国政府决心用鸦片贸易改变两国贸易逆差,也是做了充分的市场分析。首先鸦片这个东西在中国是被官方禁止的,从雍正颁布禁烟法令,就斩断了民间种植鸦片的通道。所以搞鸦片这个东西,不会面临香料、棉花等产品的尴尬局面,你好容易把市场培养起来做起来,人家开始搞自主可控自给自足了。其次英国人在殖民地有广阔的鸦片种植,可以保证产品源源不断供给。任何一个正常的合法政权都不会允许种植然后在本国销售。尤其是清王朝这种专政帝国,对于祖宗已经颁布的法令,更不会轻易推翻。而鸦片的成瘾性又使其有暴利的特点。
最开始清王朝的禁烟是有一定效果的,遏制了鸦片在官员军队的传播,但后来随着管控的放松,鸦片在民间大量传播后,又开始侵染官僚阶层。因为禁烟,禁止的是公开进口,但是对于鸦片的走私,朝廷缉私力度并不大,甚至还是纵容的状态,原因也比较奇葩,清朝后期,捐官,孝敬等风气盛行,从上到下都在抓银子,而管理海关的官员,可以通过鸦片缉私,收受大量贿赂,甚至是公开提成,获得白银后,又孝敬其上级甚至是朝中大员,这就形成了从上到下一起分赃的局面。所以公开的禁烟也就变成了私底下的合理生意。之前大英帝国没有加大烟土贸易,局面还算可控,为了解决白银危机,英国人开始把鸦片生意做大,问题就开始显现出来了,鸦片走私进口量直接翻了20倍,英中贸易硬生生从逆差变成了顺差,大清从白银净流入国变成流出国。之前英国人面临的银荒缓解,大清流通的白银快速减少,进入通缩状态。
英国政府的手段也比较高明,允许贸易商走私鸦片到中国,但是换取的白银必须到英国官方驻广州代表处换成英国的纸币。白银运回英国,纸币可以去英国本土或者英属殖民地购买商品,当然包括鸦片。这对鸦片贸易公司来说,虽然得不到白银,但是得到了可以在英联邦消费的纸钞,依然可以享受到鸦片走势的暴利,乐得从事官准贩毒生意。
上一段说到,因为鸦片走私导致大清出现流动性紧缩,这就让朝廷不淡定了。两国之间打的白银争夺战也就是贸易战,已经到了威胁大清统治基础的程度了。毕竟白银减少,朝廷税收减少,国库没钱,国本不稳。这等于动了皇家的统治基础,两国贸易战从商品竞争,上升到了政治高度,在政权生死存亡面前,满清朝廷,从上到下快速达成了统一,一定要禁烟。控制鸦片走私。堵住白银外流的通道。这东西有点类似打击资本非法外逃一样,钱都跑了,把发展成果都带走,国本就动摇了,所以限制购汇和外汇转出还是有一定原因的。
当上下形成一致意见确定禁烟后,林总督就成了第一责任人。于是在道光皇帝钦点下,林总督到广州禁烟。初到广州,林总督发布命令,要求查禁烟土走私。并且让洋商交出鸦片烟。奈何一轮严格缉私下来,就收缴了100多箱烟土。要知道当时的烟土走私量,一年超过4万箱。这种效果怎么向皇帝,向全国人民交代。于是林总督直接把洋商全部都扣下来,要求必须交出鸦片,不然一个也不能走。之所以遇到这种困境,还是源于多年来形成的走私利益链,已经让下边人抱团到一起,很难打散拆开,除非用暴力手段,刺刀见红的行事思维。
就在洋商们被扣押的危机时刻,一个左右中英两国局势的关键人物登场。英国驻广州商务监督义律拜见林则徐,并提出抗议。要求释放被扣洋商,双方的沟通并不顺利。后来义律在精心策划下,做了一件把林大人还有大清推火坑的事情,他用英国政府的钱买下洋商的鸦片,然后交给了林总督。这一下就给了林2万多箱大烟。从数量来说,这显然是禁烟运动的特大战果。相当于减少了大清接近1000万两白银的流出。大清从上到下为之一振,看到了上头,禁烟的决心,也达成了禁烟的成果。
奈何这个玩法等于引爆了一个炸弹,本来洋商只是商人,大英帝国的生意人。就算清政府抓了他们,甚至没收了他们的烟土,哪怕是他们的白银,也只是两国交涉的内容,但是花了英国政府的钱买来的东西,却被大清政府给销毁了,这性质就变了,把生意人做不合法生意被清政府查扣的问题直接上升到大英帝国财政收入被清政府毁掉的高度。那如果英国政府要保证其执政的合法性就不得不采取行动,来保护政府财产了。毕竟政府财产是全体国民的财产。事情的真相往往非常狗血,按照民粹主义来说,英国人主动送人头,不摘对不起老天爷,一定要把这份功劳收了。但可能正好中了对方的埋伏。
这就引出来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本来两国打的是贸易战,但是被别有用心的商人或者说利益阶层利用,就成了国与国之间的利益冲突。义律不过是充当了最后导火索的角色。完成了从贸易战到两国战争冲突的因果闭环。英国人之所以从最开始的贸易战,敢于上升到鸦片战争这种直接冲突,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对两国实力有了新的认知,坐拥新生产力的国家,有信心打败落后生产力的大清。即便没有义律,两国的贸易战,最终也会上升成军事战争。毕竟一头肥羊对资本的吸引力,超过正常双边贸易。做生意赚钱的速度,怎么也赶不上抢钱的速度。
简单回顾完大清跟世界第一大国的贸易战到军事战争过程,再看当下中美贸易战的现状,跟当时何其相似。最开始两国做生意,美国人能赚钱,我们赚小钱。但是随着中国工业文明的推进,开始逐渐长期大额逆差美国,逆差美国也还能忍了,毕竟印美元换商品,老美也还能接受。但中国搞的东西附加值越来越高,生意版图也扩大到全球,在很多领域成了美国公司的竞争对手。那美国的利益阶层会如何做?按照法律流程,美国政府是代表美国各利益阶层的。那这些利益阶层一定要游说政府去遏制这种竞争,以保持自己的产业优势和获利空间。所以贸易战这个东西,迟早会打,甚至两国从多年前就开始做预案。再加上现在要搞货币替代,那冲突就更多了,跳开美元去搞各种贸易,那等于挖美国建立的战后国际秩序的树根,这极容易导致热战。
可能中美贸易战最需要提防的是别被义律式的人物钻了空子,让事态不可控了。从根本上来说,还是要抓紧科创,防止出现英帝国和清朝那样的,生产力断代,降维打击。始终追着老美的发展步伐,对方就不敢在热战上做文章。